Saturday, July 23, 2005

《雜誌》Pavement Magazine - 維果莫坦森訪談

From Pavement Magazine, Summer 03/04
By Desmond Sampson


無論你是否為維果莫坦森的文藝復興男之沉思而神魂顛倒,或為他散發出的認真而魂不守舍,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如同亞拉岡一般肩負著散播真理的使命。


當維果莫坦森步入紐約 Regency 飯店的豪華大廳,除了那優雅的外表,他幾乎是完全無法辨認且不顯眼的。沒有了他戰士的鬍子、狂放的頭髮、鎖子鎧甲、寶劍,甚至沒有鞋子(他赤著雙腳),他看來比流行巨星更嬉皮。實際上,是在莫坦森驀地在沙發坐下,開始歌頌關於過去幾年在紐西蘭拍攝《魔戒》的人生和工作時,我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這是他本人而不是他的宣傳!(C:XD)


沒有認出這千年來最重大的三部電影裡的巨星,是令人震驚的失察。但從亞拉岡到莫坦森,無論是那外表的轉變,或是從他英雄般的另一面到他謙遜的自我,都是很驚人的 – 他非明星的個性和姿態也是。比起你也許在心底預設的好萊塢明星的莽撞行為,莫坦森是異常謙遜的;和藹可親,柔和到你擔心他會隨時陷入恍惚(C:是有這個憂慮XD)。他的聲音是沙啞的耳語,不過於簡潔亦不會不耐煩,沒有裝腔作勢、也沒有好萊塢星光或是華麗的裝飾。彷彿藉著拋棄他角色的框架,他剝離了他對於這個角色的所有連結。


然而,他自己卻不這麼認為。「為什麼我得那麼做?」莫坦森問。「有時你會聽見某人說,『噢,我沒有任何拋棄角色外衣的問題』,或是『我一直以來在這方面都有困難』,彷彿擺脫它是應做的事。但對我而言 – 而我通常如此看待我演出的角色 – 我認為記住一切關於他們的事情是很好的。我覺得,人生是很短暫的,而無論如何我們很快都將老去,再也記不得任何事。所以為什麼要努力嘗試遺忘在你的生活中曾經那麼重要的事情?我不懂,除非你討厭做個演員,討厭拍電影,從頭到尾只是為了那些金錢,但那樣一來你大概不會投入多到需要事後跳脫角色的自我。」


莫坦森堅持他並未摒棄他角色的任何一部分,因為作為《魔戒》最重要的一份子與在紐西蘭將近四年的拍攝對他而言有很深遠的影響。實際上,他強調無論是生理上,心理上,哲學及政治方面,這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彼得傑克森說(在這些電影裡)參與的眾人會受到很大的影響,他說對了。」他說道。「我能從我在這段旅途剛開始時拍攝的照片中,從大家的臉上和他們的眼睛裡看出來,從1999年末期與他們現在做比較。看著那些相片和這些電影,在大家的臉孔上有著非常明顯的變化,那是在四年中發生在身體變化之外的。大家的眼睛裡有某種神色,一種通過挑戰的神情。」他說。「大家都有那樣的表情,甚至彼得也有,儘管我們都知道前方有些什麼東西,知道它們會是如何艱鉅的任務也一樣。當你比較大家以前與現在的眼神,他們有著被挑戰過和被試煉過的神色,而不僅僅是增加了歲月。大家也有著一股平靜,一種近乎無憂的感覺」莫坦森繼續說著。「你真的能從奧蘭多(布魯),柏納德(希爾)和西恩(奧斯汀)的聲音裡感覺到,聽到。很神奇。」


莫坦森的說法迷人而出乎意料地準確。在和這位加州的演員、希爾、布魯、奧斯汀、米蘭達奧圖和安迪瑟金斯聊過天之後,很容易看出來,他們都有種平靜,幾乎是學者般的氛圍環繞著他們。在莫坦森身上特別引人注目,他因為他舉足輕重的角色比其他人接受了更多的挑戰,尤其他是在最後一分鐘才被選中飾演亞拉岡,就在傑克森捨棄了他原始的選擇,史都華唐森之後。那該是多麼令人膽戰心驚?


「這麼晚加入有正面和負面的影響,但我寧可不去提那些負面,因為好的部分蓋過了它們。」 他伸了伸懶腰。「基本上,像是被投擲入水而必須開始游泳一樣。但與其大發牢騷,我設法達到最佳狀況。這麼晚加入實際上是一件好事,一方面而言,因為我其實沒有什麼時間來緊張或是質疑自己。我只須達到目標。而且,沒有讀過原著意味著我對亞拉岡沒有預設的想法,這是很有幫助的。」


然而,因為他是真正的演員,莫坦森在拍攝開始之前反覆地讀了整套托爾金的三部曲,並且繼續地在拍攝過程中一再重讀,以確保他表現出所有他角色中的細微差異。


「在看完書以後,我體會到自己對於托爾金的世界已經有了一些概念,因為我讀了他在書中著墨甚多的北歐神話和文學。那是很有幫助的,特別是在最後一分鐘才加入。」他承認。「能在他的書與北歐神話、武士道文化、中世紀詩歌和印地安傳奇之間找到聯繫,都增加了我對《魔戒》角色的理解。」


另一項益於成功刻畫亞拉岡,這位剛鐸繼承人的助力,是莫坦森自己的成長過程。如同他的角色,他會多種語言也時常旅行,在他成長的時候曾居住在丹麥(他的父親是丹麥人),委內瑞拉、阿根廷和美國數年。因此,他的行跡給了他獨特的世界觀與對許多少數文化的欣賞。


「我不會說一個不旅行的人就沒有開闊的心胸,或是無法扮演這個角色。但能說幾種不同的語言和大量的旅行絕對不會有什麼害處。」他說。「像我,亞拉岡比其他任何角色都更常旅行,因此他對於不同的文化,風俗,語言,風俗,思維方式,甚至是打鬥的風格都有比故事中他人更多的第一手經驗。這對他而言肯定是種優勢。他因而得以使大家跟隨他,因為他能與所有人相連。除了這些相似點,到最後,最有用的 – 也是我們如何度過過去四年的方法 – 是近在眼前的東西。」莫坦森又說。「最重要的是這群演員、工作人員尤其是彼得的支持。知道每當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全都在那裡支援你,這是非常令人安心的想法。實際上,由於那樣的支持,甚至不需要讀過那些書也是可行的。」他半開著玩笑。「我能夠單純地唸出我每天被交代的台詞,然後像個機器人,假裝有些什麼在我附近發生!但那不是我工作的方法,也不會是正確的,這是肇因於所有人為這些電影所投入的心力。除了精疲力盡,緊繃的張力和其他一切同時發生的事,這部電影有著令人驚訝的投入。我想你能感覺到這樣的精神走出了螢幕;你能感覺情感與那些努力。」他讚嘆著。「我認為它是很強烈的,因為除去了不起的特效之外,這也是非常人性化的。你能感覺到參與眾人的價值,團體的信念,他們的不完美、情感、精疲力竭和投入。從現在起的 20 或 30 年內,某些特效科技將依舊領先,但終將領導潮流的是意念、感受、情感、投入和那驚人的韌度。」


莫坦森承認演職員投入的大量心血在《魔戒》三部曲激勵了他,既使是在他在生理與心理上的能量都消耗殆盡的時候。


「使一切盡可能逼真對我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既使在我疲憊不堪的時候,我還是選擇使用(重的)鋼劍而不是輕的那一種。」他解釋。「我想確定戰鬥場面是真實的。我不應該如艾洛佛林般揮舞著我的劍,特別是當我真正疲乏的時候。應該是很艱難的戰鬥!既使我只是在附近走動,我還是會帶著劍,因為它很重,而且會影響我移動的方式。」


對細節的這樣的注意 – 與他灌輸在角色亞拉岡之中的生命力 - 在莫坦森早期的精湛演出中便清晰可見,例如彼得威爾的《證人》,珍康萍的《伴我一世情》,以及布萊恩狄帕瑪的《角頭風雲》。在他的繪畫、詩歌和攝影中亦相當明顯,它們展現了如同他演技的激情和強度。莫坦森的投入、決心和熱情為他帶來了大量的影迷。它們並從他在演出《Bent》的舞台上,贏取他戲劇評論獎的那一刻起,為他贏得了評論家的讚歎。現在有了他在《魔戒》三部曲的角色亞拉岡,他已經不只是一位極受尊敬的演員,他同時也是家喻戶嘵的英雄。他可曾期待過這些?


「我入行的時候從未想過我最後會成為一個主流的動作片英雄。」他笑了,明顯地為這樣的結果感到困惑。顯而易見地,觀眾的確可能欣賞這些電影,但我不認為任何人曾真正有把握地預期,他們會如此成功。如果他們說,沒人知道這會成為史上最大的電影,那他們就是在說謊了。「無論如何,這不是整件事的重點」他堅持。「在本質上,彼得想拍的是正派,誠摯忠於原著並且勇於表露情感的電影。我認為他以大規模的方式達到了!他以理解、寬容、犧牲和書中的卓越優點來描述這個故事,而不是以好萊塢賣座電影的方式。個人而言,我藉由這部電影所獲得最可貴的東西的當中包括了理解、寬容、和犧牲的重要性。我自己已經認同了那些事,但因為那些題材在這個故事中經常引起你的注意,我因而被再度提醒了它們的重要性。例如波羅莫(西恩賓)為了解救哈比們而付出了他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在那之前,雖然他偶爾覺得他們挺有趣,但他心中只有蔑視,因為他們不能戰鬥。然而他最後體會到他錯看了他們,在最後,他學會了是虛心處世和關懷的價值。自私,只考慮你自己是很容易的。但你必須努力考慮其他人並設法瞭解他們 – 特別是你不贊同的人 – 因為它對(世界)和諧至關重要,」莫坦森如此斷言,暗示著美伊戰爭和它的後果。「任何不接受關懷和寬容之價值的社會沒有真正的未來,特別是對待和你不同或是你不明白的人。我們實際上與他人,其他文化和其他種族有著許多相同點。」他說。「人們需要努力試著發現彼此間的共同點,而不是對什麼他們看見的差異採取動作。」


莫坦森承認在紐西蘭拍攝《魔戒》強化了他對於文化上不同的團體可以和諧不分你我的信念。這並點出了共同為一個目標努力可以減少衝突。


「團體放第一與個人次之的觀念,服務他人而不是要求其他人服務你,是對紐西蘭人來說似乎很自然的事。那樣的團隊信念,同時也是托爾金的故事中多所著墨的,似乎被紐西蘭人反復地使用。」他說道。「作為一個被孤立的海島國家而言,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出於對自立自強的需要或出自於對合作的需求,但它是當我在那裡的那段時間裡真正地觸碰我內心的事。故事的很大一部分是關於這原則,或是設法闡述它,但只有通過艱困的障礙,像戰爭,不同膚色、種族和年齡的人們在書中被牽連在一起。在紐西蘭,我的經驗是,不需要戰爭、饑荒、瘟疫、地震或洪水也能讓大家團結在一起。它自然地發生。我認為這是因為紐西蘭人很獨特的關係。」莫坦森說。「他們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來行事,不僅僅是為了他們自己,同時也是為彼此和整個世界。他們關心自然環境,因為他們佔據了世界的一個角落,並且與世界其他地方產生了連結。因此若他們不希望有核能船隻進入他們的港口,就像過去曾真實發生過的那樣,他們便如此執行!那是一個極端的情況,但是每天都在上演的,那曾經是美國一部分、但近來被政客推翻了的那種真正高尚而獨立的精神,現在在紐西蘭依舊流存。」


他對於紐西蘭的開創精神和紐西蘭人「做得到」態度的傾慕,與對國家和它天然美麗的鍾愛,意味著莫坦森在《魔戒》攝製完畢之後自己竟然捨不得離開。


「結束時有一種既苦又甜的感覺,因為當我在那裡時非常地愉快。」他微笑。「我能跟你分享一些特別的時刻,但對我最重要的卻是整體的經驗。透過《魔戒》以及我在紐西蘭遇到的人,我結交了些一輩子的朋友。這是一個美妙的國家!每當我拿起相片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其他的回憶,因為我那裡享受了太多偉大的時刻與經驗。」


莫坦森之所以愛上紐西蘭,同時也因為他是一個敏銳的釣魚者。他特別喜歡漫步在荒野間,尋找幽靜的河流釣魚。「有幾條河很適合釣魚,不過我不會告訴你。」他咧嘴笑著。然而,一次在南島的徒步旅行,災難降臨而莫坦森幾乎沒命。


「那是很難得的機會,我得以在週末放假,因此我往西海岸的方向進入雨林,到一個我曾去過的地方。」他回憶。「我設法通過樹林到達沿海,但那是好一段的遠行,天也開始黑了。非常愚笨地,我連手電筒也沒帶,因為我認為自己知道該怎麼走。但由於沒有月亮,我又深處於密集的灌木叢間,很快便迷路了。四周一片漆黑,但我幸運地攜帶了一台閃光照相機,所以我嘗試用閃光來找到出路。我拍著相片,用閃光試著來找小路,它能讓我看清附近的一切大約一秒鐘。可是我不但沒找到路,還用盡了底片!我中途經過了一個濕軟的區域,不斷地跌倒還被荊棘割傷。我不停地想著,『這真是蠢斃了』,因此我找了一片比較高的地面躺下,直到月亮出來。」「幸運的是,當月亮最後露臉的時候,我找到了方向,回到我出發的地方。」他回憶著。「當我出現的時候,我真的嚇到了化妝師們,因為我看來像是剛通過一台粉碎機!」


那不是在拍攝過程中唯一一次莫坦森面對生命危險。實際上,在他拍戲的時候發生了好幾次。


「我記得好幾次想著『噢!我可能會死掉』,因為有很多情況是很危險的。但有一次真的是千鈞一髮。」他回憶。「是當我帶著所有裝備過河的時候。我被水流直接拖下河底!我記得當時往上看,想著這是一個美好的晴天。但隨即我便暈了過去。那時,我真正地覺得,『完了』,因為離水面相當遠。但我不知怎地踢到了岩石得以逃開。千鈞一髮。在這部電影期間發生的所有事情當中,那是我確實感到會完蛋的一次。」


毫無意外地,那些經驗在莫坦森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改變了他對人生、死亡與命運的看法。「我認為我現在比較能接受死亡」他點了點頭,嚴肅地。「我對於它終將來臨的這個事實不再那麼憤懣,我將用盡可以學習新事物和做一切我想做之事的時間。過去的某些時候,我覺得那很不公平,覺得,這到底是誰決定的!」


「我不曉得這是因為那些特殊的事件或是整體的影響」他聳肩。「顯然它們都有關聯,但拍攝這些電影也有影響,因為它們使我對更多事物保持感激的心情。可能這是歲月增長,看見他人受苦,生病,老去和死亡的另一項副作用。」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些改變人生的經驗,在《魔戒》裡結合了規則和計畫,由莫坦森異常莊重的態度來判斷,這必定大大地影響了他。這也是他之所以力爭和平、堅定不移地盼望在所有人之中能有更多的理解、合作和同情,無論他們各自的生長背景。它聽起來像個烏托邦,那麼他又提議如何達成?


「就從讓大家瞭解,即使是最渺小的人都有重要性,最小的善行也可能帶來改變。」他說。「你一直在電影裡看見這樣的事,像是山姆和佛羅多。他們只是幾個哈比人,但如果他們達成了他們的使命,帶著魔戒登上末日火山,將為大家帶來巨大的變化。它同時也是關於犧牲的故事,像是在電影的結尾,當山姆背起佛羅多往山上去。那是整個故事的主題之一;個體的自願犧牲。最後,發揮作用的其實只有關於每個人 – 在這世上的億萬人 – 用不同方式彼此互動。」莫坦森總結。「我們如何對待他人、以及我們是否試著做到同情或仁慈才是最重要的,才是組成一個社群的本質,最終,也是組成社會的要素。那是相當明顯的,但很多人會說,「噢,對啊,非常好。」但其他還有些什麼?那是這個故事設法告訴你的東西;大家必須負起他們的責任,做出正確的事。這部電影加強了我對此的看法與信念。」


它似乎也加強了他想做些改變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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