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導》週日泰唔士報 - 智慧的丹麥人
The Brain Dane
Article from The Sunday Times, Nov 30, 2003
Interviewed by Ariel Leve
星期二的下午兩點。我們在維果莫坦森紐約飯店套房的門外,已經敲過了門但是沒有人回應。來自阿根廷的,為電影公司工作的卡米洛又敲了一次門,這回有了一個悶悶的回答。莫坦森打開了門,他的聲音像是剛剛才起床,但他看來清爽俐落,甚至可以說,驃悍。他身穿著一件鐵灰色的西裝,看來就像個丹麥商人。
「對不起,」他溫雅地說。「我剛剛在另外一個房間。」莫坦森的態度很低調而誠懇。除了他的顴骨以外,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東西是強烈的。他看來很有生氣,像個大男孩;他有種肢體上的美感,纖細而且絕不粗獷。他消失了幾分鐘到另一個房間去,回來的時候他給了我一本很重的長方形的書。這是一本攝影集 – 他的攝影,由他自己的出版社 Perceval Press 發行。
這本書叫做 Miyelo,來自於莫坦森在加州沙漠的片場,拍攝他下一部電影《沙漠騎兵》所產生的靈感。(譯:我想應該是摩洛哥的沙漠。)
<中略,介紹《沙漠騎兵》背景>
莫坦森在書序寫著,「願這些文字與影像提醒我們那些,過去在各方面承受著殘忍對待、困惑與漠視者的犧牲。願我們帶著對於過去的了解、並懷著一份對未來的努力而向前看。」
要分辨莫坦森究竟是做作或僅是單純地出自真心還嫌太早。但他是個藝術家的感覺很快地建立了起來。這很明顯地是他想被認識的方式。
莫坦森寫詩也作畫,雖然後者始於他拍攝《超完美謀殺案》裡葛妮絲派特羅的畫家情人角色時,他要求導演讓他創作電影需要的作品。他希望讓眾人對他的印象不只是電影明星。(譯:呃...這一小段我不是很同意,根據 Viggo 的媽媽說,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畫畫了,而且 Viggo 最令人佩服的就是他不會為了別人改變自己,不是嗎??*笑*)
他的本質很棒,用流利的西班牙語跟卡米洛親切地對話,他有一種很正直的氣質,給人一種感覺像是《魔戒》帶來的注意力和名譽依舊困擾著他。
根據電影業給媒體訪問的標準,我們有一個鐘頭的時間。他們不喜歡記者們靠得太近:那會給他們太多時間挖掘隱私。但莫坦森有些地方與眾不同。一切似乎變成了他願意讓我們直達他的核心,了解他,或至少了解那個他想成為的人。或許這就是一個鐘頭的訪問變成六個小時的原因。變得漫無目的並一再地延長;酒吧的酒喝完以後,是中央公園裡的散步,但一切並不就這麼結束。他想繼續地說下去,最後變成了一個漫步橫越曼哈頓島的午後。再延到了傍晚咖啡屋裡一杯微溫的咖啡。直到將近八點他才想起該跟他在《魔戒》裡的演員同伴一起參加晚上的派對。
但他依然猶豫著。也許他並不想去,覺得他還沒有把自己「解釋」清楚。莫坦森很明顯地不只是在這裡推銷一部電影。這一整天當中他沒有任何一絲匆忙或者不自在。願意分享他自己時間的這份心或者出自希望被慎重對待的渴望。我們在電影海報上看到亞拉岡,在公車側身的廣告,在大螢幕上。他要我們看的是維果 – 但那個方向究竟有些什麼呢?
我們會在某處發現的 – 在中央公園,或是在等待交通號誌的時候,也或許是當我們在麥迪遜大道上瀏覽櫥窗的時候。但絕不是在他豪華酒店的套房。莫坦森,45歲,從南美洲瑪黛茶的杯管裡輕啜了一口。他波西米亞式的本質讓他的電影明星方面和身為一個藝術家方面都相當怡然自得。第一眼看上去的他是相當迷人的。他的內省和分析的直覺讓他非常地與眾不同。亞拉岡讓他變成了數以百萬計女性渴望的對象,而他似乎被這樣的情況困擾著。這會是假的嗎?他真的如此謙遜,或者該說是天真嗎?
他為自己在《魔戒》裡的表現感到自豪,也很願意聊聊這個主題。他坐在一張有扶手的椅子上,燃起一根煙,馬上給人一種直覺,他是在做他的工作 – 待在宣傳行程裡。他出席各個場合,身穿西裝,但若是能有選擇的話,他更願意穿著普通襯衫待在別的地方。
他把身體往後倚,把幾縷淺棕色的頭髮撥到耳後,愉悅地說起回到紐約市的感覺;從橋上開進市區,飛逝的天際。他的句子很柔軟;用字帶著選擇的精準度。他在紐約出生但在阿根廷長大,有著丹麥籍父親和美國母親?,十一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他便和弟弟們隨著母親回到美國來。他現在跟十五歲的兒子亨利一起住在洛杉磯,亨利的母親是莫坦森的前妻,艾克森.賽文卡。
他在紐西蘭住了十五個月,三部曲巨大的成功並未就此離他遠去。這個本質害羞、不善交際、心不甘情不願的英雄,現在已經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這部電影是最後關頭的決定。英國演員唐森史都華才是原本扮演亞拉岡,這位仁慈、武士般君王的人選,但他的外表對這個角色而言實在過於年輕。導演彼得傑克森,挑中了莫坦森,他的兒子亨利正是這些小說的書迷。多少被亨利的熱情所影響,莫坦森接下了這個角色,並感覺到這將是個一生一次的機會。
現在,要幻想其他人扮演這個角色變得困難。他成功地捕捉了亞拉岡的威信與哀傷,這些都是讓莫坦森感到貼近與啟發的性格。他尋求著高度的藝術境界而非電影明星的地位,他說他不會被宣傳的過程影響。
「在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過後所發生的事 – 電影會賺多少錢,大家覺得它有多成功,或者是彼得傑克森未能拿下最佳導演獎是否公平 – 這些都不重要。這些都在傳達故事的範圍之外,就我的感覺而言。」
他藝術的詞句表達是天然而紛亂的。當我們聊到也許有人是為了他的明星身份才去聽他讀詩或是買他的書,他點了點頭,接受這個說法。「當然,當然 – 我不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我知道就算是我完全沒有預警地宣布,今天晚上要開一場簽書會,還是會有一大堆人為了電影而去。但有些人來聽詩,有些人為《魔戒》來。我不在乎。只要他們來聽了詩,有了贊成或反對的感想,他們與我之間就產生了一道聯繫 –誰在乎其他事?」
關於莫坦森的另一件更出人意料的事情是,他的性情似乎很祥和且平靜,但在那之下很明顯地有些不穩定、飢渴、不滿足的東西。要想像他激動起來的樣子很難,他承認他不是會與人衝突的個性。當他與人爭吵時,他會先認錯嗎?「多數時候,不會。但若是爭吵發生了,除非對方不是對我而是對他人表現得冷酷或不公平,事後我會覺得不好受。嗯...也許有些人是我不想跟他們講話的,不過要是我們有了爭吵,一般來說我會在那之後打電話給他們,因為我想做些補償。」
「我喜歡分析事情。我喜歡每個人都有公平機會的那種感覺。我可能對我所認定的冷酷過於主觀 – 有些人把他們自己放在群體的利益之前 – 而我認為這是一種真正的危險..是..在團體犧牲之下自私的邪惡。在我們的故事裡,魔戒被拿來和很多東西做比較 – 例如,核武。這是最深遠的邪惡。我認為在今天我們的國家裡,魔戒要比較像是不斷膨脹的立法部門,還有,嗯,那些有著名字像是『國土安全』之類的法案,概念和條約 – 這是從遠處把恐嚇、裝腔作勢的名稱加諸於控制人民意願與行為的事情上。」
有人敲了敲門,然後卡米洛進了房間。又是一段西班牙語的對談。時間到。莫坦森要求更多的時間,但他卻被告知必須去看些第三部電影的剪輯片段。他轉向我 – 他還有更多的東西要分享。「你會在城裡的哪一區?你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什麼的,我換好衣服以後可以跟你在酒吧見面。」
身為一個演員,莫坦森已經展現出他的多才多藝。無論他是一個《28天》裡的在勒戒所的職業棒球選手,或是《伴我一世情》裡妮可基嫚的求婚者,或是《魔鬼女大兵》裡一個嚴厲的海軍軍官,他都令人信服地掌控了那些角色。當被問及由葛斯范桑執導的《1999驚魂記》的重製時,他變得柔和了。「在拍攝那部電影的每一天我都笑得很開心。有一幕是跟比爾梅西在一家五金店 – 這傢伙真的很幽默。他就像是那種對發生的每件事都有無厘頭解釋的人。還有安海契 – 我可以看出她一定覺得我是個笨瓜!」
<中略>
那什麼事會讓他生氣呢?他很快地回答了。「我認為沒有任何藉口可以讓一個人說無聊。我跟我的兒子一直都有這類的爭執。他說,『Well,你不了解我的自然科學課是怎麼樣的。』但我告訴他,『你可以找到不無聊的方法。什麼是有趣的?』我覺得說無聊太奢侈。我想憤怒、挫折和悲觀、迷惘墮落、還有自憐自艾 – 我倒寧可聽到這些,那些事情發生時我對自己也要比『我很無聊』的時候要寬容。」他越說越顯得生氣勃勃。「人生裡沒有他媽的藉口可以無聊。」
<中略>
「我從未在身處於大自然時認為那是浪費時間。從來沒有。那是種放鬆。我在沙漠之類的地方游走時,每一秒都是值得的。」
有什麼事情是浪費時間的嗎?他沉思著但依然堅定。
「噢,這樣想你會把自己搞瘋的。為什麼我在那裡的時候沒有做這個,我當時正在某某人面前為什麼我沒有問那個。或是我當時在那個城市裡怎麼沒有去看那幅畫或是那座教堂,或是我應該喝下那碗湯。」當被問到他還有什麼無法忍耐的事情時,他沉穩地說:「暴行。蓄意地在你有其他選擇的時候讓他人感到不愉快。」
<中略>
「我有些在一起的朋友非常不能忍受獨處,他們一定要和人群在一起,一直都在講話。不管是在電話上,或是面對面,永遠不是一個人。要是我的話可以獨自一人好幾個月。」
當被問及他最長沒有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他不語了好一段時間才大笑出聲。
「我曾經拍過一部電影,是由一個從倫敦來的人,叫做菲力浦雷德利所導演的。」這部電影叫做《戰慄女人香》。莫坦森的角色是個聾啞人,跟他的妹妹一起住在森林裡。「我當時坐在飛機上 – 要到東德去,我們在那裡拍攝 – 然後決定我一整天都不要說話。我到了那裡有個人來接我 – 他就是製作人 – 我寫了一張紙條說,『我大概這一兩天都不會說話,只是想得到一點那種感覺。』」
他微笑了,憶起從機場到片場一路上的怪異景象。整整一個半小時,製作人,事實上,是跟他自己聊天。「當我停止開口以後,我馬上就感到一股平靜。我們所說的話中,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意思。於是我想,『Well,那我再多安靜一天好了。』然後我又度過了 – 中間經歷跟工作人員的會面還有試穿戲服。之前沒有人認識我,所以他們不知道我說話的樣子。我很喜歡那樣,所以就決定繼續下去。於是他媽的整部電影裡,我他媽的一個字都沒說。」拍攝期共花費了四個星期。莫坦森一聲不響。回想起來他的聲音充滿著溫度。「對,我真的很享受那個過程。我不斷地告訴自己我要再做一次,我覺得很放鬆。而且很有趣,因為其他人看我的感覺好像我有心智障礙。」(譯:....。)
所以他一個字也沒說。一個字也沒有。連一個人在浴室淋浴的時候也沒有?「沒有!」連一個「呃」或是「耶?」都沒有?「沒有,都沒有。我的兒子那個時候大概是八歲左右,我傳真給我的前妻說,『我現在有一陣子不會說話,不過我會打電話。你可以把電話給亨利嗎?』」他又笑了。「所以我通常就打了電話,她就會說,『嗨,維果,最近過得怎麼樣?』我就會.....。」
他安靜了大概十秒,很清楚地用鼻子呼吸。(譯:啊哈哈哈哈哈???聽起來像變態電話...*毆*)
那他的兒子怎麼知道那是他呢?「她會把電話給他,我就會在那裡呼吸,他可以聽到我在。他會告訴我最近發生的事 – 不過你知道小孩子,他們本來就不喜歡在電話上聊太久 – 他會講些事情,我會發出聲音讓他知道我還在。然後她會接過去問,『你什麼時候會回家,兩個禮拜?三個禮拜?』我就會有特定的呼吸,或是會敲一敲讓她知道。」
莫坦森大笑了起來,對他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而有趣。「整段期間內我唯一說過的字是『不』。那時候世界杯正在比賽 – 我想是巴西隊,跟另外一隊我不希望他們贏卻還是贏了的隊伍 – 我在看比賽的時候睡著了,然後因為想知道結果就到了隔壁那個人房間。在他告訴我分數的時候我是半清醒的,就說出來了。」他在呼息之間吐出,一個小小的「不」。
這點出了一個好笑的事實,他可以對他的兒子,他的工作,還有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都保持一言不發,除了體育,他說:「不行,體育 – 足球不行。這不一樣。」
現在是下午五點半。一個完美的秋日。我們橫越了馬路進入中央公園 – 漫步、抽煙。莫坦森停步為一隻狗拍照,然後坐在面對池塘的長椅上。
「在拍攝那一部我沒說話的電影時,我最後感覺到我說的大部分的話,都是不必要的。」他說。「但我們依然說著話,確保我們能被人了解。」
偶而,經過的路人會多看兩眼 – 耶,那個人長得好像維果莫坦森。真的維果莫坦森不會帶著照相機坐在長椅上的,對吧?但這就是他生活的方式。他不會把自己跟這個世界隔絕。
隨意地坐著,在長椅附近晃來晃去,看上去似乎很理想。不過有個問題。有老鼠。很多。牠們在樹叢之間跑來跑去,穿過步道,根本不可能忽略牠們。
「哇。牠們很大膽。」他說,很不可思議。幾個巴西人走了過去。「嘿 – 我可以問他們究竟是跟誰在世界杯總決賽爭冠。」
他跳下長椅,把我一個人跟那些小動物留在一起。當他跟那些巴西人站著聊天時,一個小圈圈繞著他圍了起來。下一件事,他開始擺姿勢,手臂攬著他們,為了拍照。他轉頭從肩膀上給了我一個表情像是說,「噢哦。」(Oops.)
幾分鐘之後,他回來了。「嗯,在總冠軍賽的時候巴西是對抗荷蘭隊。我不是很在乎這些狗屁,不過我長大的背景是對抗巴西的 – 我在阿根廷長大。」可是巴西從來沒在世界杯總冠軍賽遇上荷蘭:那其實是 1994 年的準決賽。無所謂,他還在驚訝那些老鼠。
「哇啊!你看到那隻了嗎?那根本是袋鼠吧。這是一窩老鼠嗎,一族老鼠?可能這是一個大群體。」
另外一隻跌跌撞撞地過去。「那一隻的背不太好。牠老了 – 太可憐了。」要換一個別的話題似乎不太可能。「我不記得這裡以前有那麼多老鼠,」他說。「牠們有洛杉磯的兩倍大。那隻長得像袋貂一樣。」
太陽快要落下了,我們離開了公園跨越第五大道,一邊聊天。他沒有電視。他花很多時間跟兒子在一起。他喜歡一家位於第九大道,名為 Supreme Macaroni Company 的餐廳,想知道它是不是還在那裡。我們經過一家麥迪遜大道上的豪華百貨公司,Barneys 的時候,他停佇在一個展示櫥窗前。他看到一個店員正把一台相機裝上三腳架準備照相。莫坦森把他的相機貼近玻璃並敲了敲。就當那個人轉頭時,他按下了快門。
他很能自得其樂,喜歡嬉鬧。可能他也有晦暗混亂的時期,但不是現在,現在走來的是一個對自己很滿意,沒有特別苦惱或憂傷的人。
我們抵達了他下榻的旅館。「我們繼續走好了。」他說。距離他必須去的晚餐還有一些時間,他似乎還有東西要說。很快他就必須去跟他那些《魔戒》裡的演員同伴見面了。
我們走到萊克星頓大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忽然愈見了一些南美的朋友。大家都很興奮。他們用西班牙語交談著,交換了電話號碼,親吻彼此的臉頰。我們要去一家咖啡館,不過我得先去提一些現金。他說他會在咖啡店門口等我。
我回來的時候,他就站在那裡,拿著兩束花。他給了我一束。我問他另一束是給誰的。「要放在房間裡的。」他說。
我們進了店裡。莫坦森現在沒有對象,當他被問到是否懷念那種感覺時,他猶豫了。「不,不會。我獨處的時間都不夠了,要跟另一個人分享的話就更不夠。」
但那也不完全是那個意思,因為他承認若是對的人出現,他也會挪出時間來。所以事實上是莫坦森並非沒有時間 – 只是他想把它們花費在對他而言重要的事情上。
現在是晚上七點四十五分,他該走了。我們在萊克星頓大道的街角站了幾分鐘,互相道別。這段探險之旅已經結束了,就當我們要分手的時候,我們簡單地又聊到了關於時間不夠用的話題。他聽來有點低潮。「如果我可以為自己找到一天空檔,我不會接電話,我會看看書或是去散散步。簡單,基本的事情。大家都覺得一定有時間做這些事,但其實沒有。人生是很短暫的。」
<後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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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則訪問只是 Viggo 訪問大海裡面的一小篇...可是我在裡面發現他更多有趣的面貌呢??*微笑*
對人生,對事業都抱著輕鬆卻又積極的態度。
多麼令人著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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